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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万孤注,点亮文化长明烛——澜沧书院的坚守与回响/陈杰
来源: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 发布日期:2025-07-26

子分明老师与澜沧书院

百万孤注,点亮文化长明烛

——澜沧书院的坚守与回响

   陈  杰  

引     

在物质丰富、精神需求提升的背景下,永胜县期纳澜沧书院应运而生,它将历史文化资源转化为满足现实精神需求、凝聚地方认同、促进社会和谐的“活资源”,为精神文明建设提供载体。

学习传统文化意义重大,能传承保护文化遗产、提升个人修养、培养审美情趣、促进文化交流和社会发展。而澜沧书院将传统文化融入幼儿教育,教幼儿诵读《三字经》《弟子规》《中庸》等经典,有多重现实意义。

奠定文化认知基础,让幼儿感受汉语韵律美,接触传统故事,建立对传统文化的初步认知。促进品德启蒙教育,引导幼儿理解基本道德准则,为养成良好行为习惯打基础。提升语言表达能力,帮助幼儿积累词汇和句式,提升口语表达流畅度和逻辑性。培养专注力与学习习惯,助力幼儿集中注意力,适应课堂节奏,形成学习习惯。传承文化认同感,让幼儿建立对民族文化的亲近感,增强文化自信和身份认同感。滋养心灵与审美情操,以经典中的意境培养幼儿初步的审美感知能力。

澜沧书院注重教学方式的趣味性和适应性,通过游戏、故事演绎等形式,让幼儿在轻松氛围中感受传统文化魅力,实现启蒙教育价值。

  程海弦歌:儒家文化在永胜的千年回

永胜,一颗镶嵌在滇西北高原上的明珠,总在金沙江的臂弯里闪耀着独特的光芒。三面环江的地势,既给了它高原的壮阔与清冽,又让金沙江的涛声成了永恒的背景乡音,日夜诉说着与水共生的故事。

在这里,中原文化的脉络从未断绝。或许是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带来了中原的笔墨,或许是迁徙的先民将故土的习俗深埋于此,古老的祠堂里还悬着褪色的匾额,传统的手工艺中仍藏着祖辈的智慧,一砖一瓦都透着与中原大地遥遥相契的温润气质。

而现代文明的气息,又让这片土地焕发着新的活力。崭新的公路沿着河谷蜿蜒,连接起山外的世界;特色产业在传统与创新的碰撞中崛起,让高原的物产走向更广阔的天地。当晨雾漫过山间的现代民居,当孩子们在融合了传统与现代元素的校园里欢笑,永胜便在这金沙江的守护下,把历史的厚重与当下的鲜活,酿成了一杯独属于滇西北的醇酿。

在高原湖泊程海湖的浩渺碧波里,隐藏着永胜最古老的基因密码。当第一缕晨光掠过湖面,76岁的毛志文已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,他的布鞋踩着明清时就有的田垄,裤脚沾着祖先们相同的泥土。这位永胜毛氏第22代子孙弯腰除草时,脊梁骨挺得笔直——那是洪武年间屯垦士兵传下来的姿势,既藏着“耕读传家”的倔强,又带着“孝悌力田”的虔诚。

屯垦者的基因密码。明洪武二十九年的深秋,一支疲惫的队伍翻越千山万水的余脉,将中原的稻种与《论语》一同卸在金沙江畔。这些来自江南的军户们没想到,“寓兵于农”的戍边使命,竟让儒家文化在滇西北高原扎下了深根。永胜县城老街区明代卫所遗址的残垣老墙,城砖石上“忠孝节义”的刻痕已被风雨磨平不复存在,它早已化作当地人血脉里的刻度。

毛志文家堂屋的神龛最能说明这种融合。供桌正中是“天地国君亲师”的牌位,左边摆着中原文明的经卷,右侧挂着彝族毕摩绘制的护身符。“春耕前要先敬孔圣人,秋收后得请东巴念丰收经。”老人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解释,粗糙的手指划过牌位上的裂痕,那是明正德年间大地震时留下的印记。他至今保留着“分家不分田”的祖训,三个儿子虽在县城安家,家里的十亩田地仍由他照管,虽然都已承包给他人耕种,每年的收成提留用于赡养家里老人,这规矩和《朱子家训》里“勿贪意外之财,勿饮过量之酒”的教诲,在他看来本就是一回事。

程海南岸的河口村,81岁的何桂珍老人守着三间百年老宅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张八仙桌端端正正摆放在堂屋中间,桌角的刻痕里还能读出“仁义”二字。“这是当年军户子弟读书的地方,后来彝族人家的孩子也来听课。”老人家告诉我们“祖上办过私塾,教过《三字经》《弟子规》,也教孩子们认草药,说‘医者仁心’和‘仁者爱人’是一个道理。”如今这栋老屋昔日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早已经远去了。

山水间的伦理课堂。程海的渔民都懂一个道理:三到五月鱼产卵时,再馋也不能下网。这个比法律还严苛的规矩,渔民们说是“老祖宗怕断了子孙的活路“,却暗合着儒家“钓而不纲“的生态伦理。金兰村是程海唯一一个彝族村,62岁的渔民刘顺才记得,1998年大旱时,湖水退了半里地,岸边露出的鱼卵像碎银子,全村人拿着草席遮阳,守了四十天直到雨季来临。“爹说过,人要像水一样活着,既能载舟也能润田,不能只顾着自己解渴。”他收起渔网时的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水底的生灵,网眼大得能漏过拳头大的鱼,“够吃就行,多了是贪心。”这种“知足”的智慧,在永胜程海的节庆里看得更真切。正月十五的刀杆节、火把节时,金兰村的彝族人家会请汉族长辈点燃第一簇火把。去年火把节,彝族汉子阿侯木呷的火堆旁,围着汉族教师张学芬和她的学生们。“张老师教娃娃们念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和我们彝人说的别把石头往别人路上扔是一个意思?”木呷递过的烤土豆还带着炭火香,表皮焦黑里裹着金黄的瓤,就像这方水土里交融的文化。

永北镇灵源寺的壶山书院曾是滇西北著名的书院,如今寺里的古柏仍记得明清时的读书声。89岁周培源老人儿时在这里读过私塾,他说那时同学们一起背《论语》,先生用毛笔在孩子的手心写“礼”字,说“见人弯腰不是矮三分,是显三分敬意”。这种“有教无类“的传统,如今化作永胜一中的校训:“厚德载物,博学笃行”。校园里的石榴树结着酸甜各异的果实,正如来自不同民族的学生,在同一方屋檐下读懂了“天下一家“的深意。

时光里的德行长卷。永胜人衡量一个人的好坏,至今用着老辈传下的标尺。在凤鸣村73岁的王桂珍被全村人尊为“活菩萨”,不是因为她信佛,而是四十年来她义务照顾村里的孤寡老人。“老娘子说仁’字就是两个人,得互相帮衬着才站得稳。”她给92岁的孤寡老人李奶奶梳头时,动作轻柔得像在打理稀世珍宝,篦子划过银发的沙沙声里,藏着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”的千年回响。

这种温情在家族伦理中更显厚重。永胜农村分家有个讲究:正房必须留给老人,儿女们住厢房,轮流伺候老人衣食。三川坝的杨明才三兄弟,把86岁的老母亲像传家宝一样轮流供养,轮到谁家,谁家的堂屋就摆上母亲的安乐椅。“我爹临终前说,养儿不是为防老,是让我们学着当好人。”杨明才给母亲喂药时,就像母亲喂养孩儿时的模样,这耐心和他爷爷当年教他读“孝悌”二字时如出一辙。

传统的根系正萌发现代的新芽。在永胜县城,“诚信商户”的牌匾比任何广告都管用。做了几十年水酥饼的清香斋,老板周玉华坚持“秤要翘翘的,糖要足足的”,他的账本里记着1998年欠粮户的赊账,说“人穷志不短,欠账不赖账就是好人。”而在边屯文化博博物馆里,毛氏祖辈的家训历历在目,程海的水波映照着这些文字,仿佛在诉说:有些东西变了模样,却从未改变内核。

暮色中的程海泛着粼粼波光,河口村的毛志文扛着锄头往家走,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与明代屯垦士兵的剪影在时光里重叠。远处的边屯文化广场上,孩子们在“仁义礼智信”的展牌间追逐,他们的笑声惊起一群水鸟,翅膀掠过水面的声音,就像是千年文化传承的回响。这回响里,有中原传来的弦歌,有边地生长的歌谣,更有永胜人用生命写就的——关于如何做人、如何处世、如何与天地共生的答案。 

第二章  石场破晓:一位退休教师的商业突围

在永胜县期纳镇满官村,有一家石材加工厂,这是本地退休教师子分明老师家作坊式的家庭经营石材厂,到今年已经经营了十几个年头了。子分明老师带领着他的全家人起早贪黑,在这样一块土地上洒下了一路的汗水。

暮色中的期纳镇满官村还沉浸在农耕文明的宁静里,子分明老师却在煤油灯下反复揣摩着从外地带回的石材样本。这位退休教师的手指因多年握粉笔而略显粗糙,此刻却如同商人般精准丈量着每一块石料的纹理。1989年初期,一次他出差在外地,在路边看到一个石材加工厂,用锯片解破石头,他看得入了迷,一块块的石头,光滑平整,一块块的石板端端正正。那年头农村自建房热潮悄然兴起,他的脑海中敏锐捕捉到一个信号——乡亲们起房造屋时,对平整石材的需求一定会如同春草般疯长。

那是1990年的深秋,他抵押了祖宅,借遍了亲戚,在满官村头的空地上搭起三间石棉瓦棚,购进一台解石机。机器轰鸣的第一声,惊飞了栖息在大榕树上的寒鸦,也惊醒了这个滇西北小镇期纳满官村沉睡的商业基因。

最初的日子充满着泥土与铁锈混杂的气息。子分明老师白天守在机器旁调试参数,夜晚蜷缩在工棚里研究《石材加工技术》,镜片上常蒙着一层石粉。当第一块平整的面石送到村民手中时,村里的老石匠李大爷摸着光洁的石板惊叹:“我们曾经的幻想,这石头也像木头一样锯开该有多好啊,今天确实看到了这个现实!”靠着口口相传,小小的解石场很快排满了四乡八邻的订单,甚至有外县的建筑队慕名而来。

但子分明老师的目光早已越过眼前的红火。2007年清明,他在坟山间看到村民们用粗糙的石板堆砌墓碑,突然意识到一个更广阔的市场。他毅然决然决定升级制作墓碑,从事丧葬行业。这次他带着儿子踏上了前往福建的取经之路。在那个石雕之乡,父子俩蹲在作坊里偷师学艺,记下每个雕刻纹样的比例;又辗转山东考察数控切割机,在机器轰鸣的车间里,子分明的白发与飞溅的石屑一同飞舞。

经过半年的努力,解石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蜕变。新引进的红外线切割机在青石上划出精准的线条,从福建请来的雕刻师傅手把手教徒弟打磨碑面。当第一座刻着龙凤呈祥、描金彩绘的墓碑矗立在展示区时,十里八乡的人们蜂拥而至。一位退休老教师特意前来,抚摸着碑上苍劲的楷书感叹:“这哪里是墓碑,分明是把文化刻进了石头里!”

机器昼夜运转,订单雪片般飞来。子分明的解石场从三间石棉瓦棚扩展成一定规模的加工厂,解石机的嗡鸣取代了往日的鸡犬相闻。但每当夜深人静,这位曾经的人民教师总会独自走到仓库,抚摸那些即将运往各地的石材——在冰冷的石面上,他仿佛看到传统文化与现代商业碰撞出的炽热火花,正悄然孕育着新的可能。

文化在荒漠中呐喊。在时代飞速前行的轰鸣声中,传统文化正逐渐被边缘化,如同风中残烛,摇曳不定,随时可能熄灭。

漫步在城市的街头,霓虹闪烁,高楼林立,现代化的气息扑面而来。但当你静下心来,却会惊觉,那些曾经承载着民族记忆的传统文化符号,已悄然退场。传统的四合院被一片片拆除,取而代之的是千篇一律的住宅小区;古色古香的老街巷也被商业步行街所取代,充斥着快餐文化与外来品牌。

20159月,子分明老师受刘少华(当地一位对传统文化有深究的老师)的推荐,来到河南郑州“道中书院”参加“论语100”的学习。在学习期间,通过对论语的苦读,30天读完100遍。和大量学习王财贵教授的读经理念。他自己从内心深处深刻认识到,一个中国人学习传统文化的重要性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5000多年,具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血脉,是中华民族的根,是中华民族的魂。中华民族能够长盛不衰,能够坚强地屹立在世界东方。这是因为我们有优秀的中华传统文化作为基石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主要指的是儒、释、道三家为代表的核心文化,同时也包含诸子百家、宋明理学。子分明老师通过学习现代国学大师王财贵教授的课程,他懂得了中华文化应该是儒、释、道、西,这里的西就是西方文化,如果不包含西方文化,那么中华文化是有缺失的,那么学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,就是要学习研究儒、释、道、西的文化。在浩如烟海的文化长河中,我们的学习可以从儒家文化开始,而儒家文化又先从四书五经开始,那么四书五经我们从熟读四书开始,即先熟读《大学》《中庸》《论语》《孟子》。那么作为一名传统文化的学习者和传播者,必须设法影响更多的人,让更多的人参与传统文化的学习。让更多的人加入传播优秀传统文化的行列,共同学习、传播、践行。所以自己怎么学,怎么设法影响更多的人,怎么践行,这就是摆在子分明面前需要考虑的问题。学习当以好学之不如好学之,好学之不如乐学之,学习博大的传统文化,你没有一颗火热的心,那是入不了门的。学习传统文化,孩子才有根,有根才稳健,有根才能长足发展。所以孩子诵读经典,就是扎根教育,根深人才稳健,稳健了才能行得正,所谓正是朝着好的方向,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。

子分明是一位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师,通过学习,子分明老师进一步地懂得了,好”指的是符合人性的,符合天理的,本来就是应该这么做。比如孝敬父母、尊敬师长、心胸坦荡、谦让包容、诚信、刻苦、勇于进取。当你朝着这个方向发展,你的内心是阳光的,你不会太自私,也不会太郁闷,根本不存在有自闭、忧郁。根本不存在畏难、怕苦、怕累,因为学习传统文化本来就是要吃苦的,上万字的文章达到熟读成诵。那必须要过三四百遍,才能达到牢记在心。这样训练出来的孩子是能吃苦的,古人言,人一能之己十之,人十能之己千之,果能此道,虽愚必明,孙弱必强。大量朗读经典,本身就是扎根教育,诵读经典是听圣贤教诲,读多了,听多了,孩子的心灵自然受经典的熏陶。长期受经典熏陶的孩子是有智慧的,是明事理的,学习动机明确,能吃苦,有拼搏精神,那么学习成绩也一定会好。长期受经典熏陶的孩子,讲礼貌、讲规矩,心存敬畏之心,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,不应该怎么做。读经典做学问必须全心投入,必须静下来,定下来,去慢慢琢磨,去一点一点的悟。

他在不断地进取中,学到了一些深刻的体会,要不断听取先行者的感悟体会,积极参与全国各地举办的学习传统文化的研讨会和讲座,在学习中逐步明白了这些道理。《论语》教我们的是怎样做人,怎样做一个懂孝道的人,懂得谦让的人,懂得感恩的人,讲诚信的人,有益于社会的人,有家国情怀的人,总结起来就是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传播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,这就是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。

子分明老师侃侃而谈,他说,40多年来,国人对国学文化学习有所忽视,功利思想较重,出现道德缺失现象:不讲仁义道德、规矩与大局观,重利益享受,助人为乐与奉献精神弱化,对模范英雄学习淡化。一个中国人不能缺德,学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因此刻不容缓。传统文化教人做人、学做君子,强调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能让人领会利他、国家利益至上等道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、科学家、民族英雄、革命先烈是学习榜样,应长期深入学习并广泛宣传。中国共产党历届领导集体重视国家建设、民生改善与全民族文化素养提升,而学习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提升文化素养的重要途径。弘扬传统文化,核心在践行——既要提升自身,也要宣传宣讲,让更多人受益并领悟精髓,学习、传播、践行是重要途径。

要践行,我们首先从道中书院请来讲师在丽江进行宣导。首先请的是道中书院的知名讲师王欢峰老师、王喜红老师、崔丽娜老师,他们熟读四书五经,对当下国人学习传统文化的重要性、紧迫性认识很深。他们来丽江三次,进行了二十多场宣导演讲,从学校讲到单位,从丽江讲到永胜,从中学讲到小学进行宣导,深受广大群众的欢迎,深受师生的欢迎,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。丽江的许多学者都同我们一起进行了深入的交流,给予了很好的评价。在宣导的同时,我们创办了丽江孝谦书院,招生幼儿诵读经典,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为什么要从幼儿做起?这是根据儿童心理学和儿童教育学以及古代幼儿教育的方式确定的。首先,幼儿期是人一生中记忆最佳的时期,这时诵读经典最易深入幼儿心灵。他们只要跟着老师读,或者跟着读经机读,不用费多大劲,孩子们就能熟读成诵。其次,幼儿读书没有难易之分,你让他读文言文和白话文都是一样的,他们不会觉得文言文难。都是兴高采烈的跟着读。

子分明老师越讲越有兴趣,他说,从教育层面来看,传统文化教育的缺失令人担忧。在学校课程设置中,传统文化课程的占比相对太少,学生们更多地被灌输现代科学知识,对传统经典的学习几乎没有。普遍现象很多孩子没有机会接触到传统文化教育。很多年轻人热衷于过洋节,对西方的情人节、圣诞节等节日充满热情,而对中国传统节日背后的文化内涵却知之甚少。

子老师侃侃而谈,我们的采访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一晃而过。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,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岌岌可危,亟待有人挺身而出,发出呐喊,打破这文化荒漠般的沉寂。然而子分明老师正是听到了这无声的呼救,毅然投身到传统文化传承的伟大事业中,他的行动宛如黑暗中的一丝曙光,为传统文化的复兴带来了希望

来书院学习部分孩子们合影

    时代之问繁花落尽见本心

清晨八点,永胜县期纳满官的澜沧书院还浸在薄雾里,子分明老师推开了课堂的大门。上课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,就像三十年前他站在讲台上的铃声。只是此刻,他手里捧着的不是教案本,而是线装的《论语》,书页间夹着的老花镜,镜腿已经用胶布缠了三层。

这位年近七旬的退休教师,总爱站在书院中庭那棵百年榕树下,望着大门头上澜沧书院”的匾额出神。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上,恍惚间能看见十年前的影子——2015年秋,郑州道中书院的银杏树下,他也是这样捧着《论语》,用三十天时间读完一百遍,直到把“学而时习之”的墨迹,都浸进了指腹的纹路里。

从讲台到书院,一颗种子的落地,2015年的郑州,秋老虎正烈。子分明老师拖着行李箱走进道中书院时,裤脚还沾着从云南山区带来的泥土。推荐他来的刘少华在电话里反复说:“子老师,您教了一辈子书,该去听听圣贤怎么说。”那时他刚退休,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就像讲台上突然撤去了粉笔盒,空得发慌。

道中书院的三十天,是子老师这辈子最“较劲”的日子。每天清晨五点起床,晚上十点熄灯,除了三餐,其余时间都泡在《论语》里。别的学员嫌枯燥,他却把自己当成了刚入学的小学生,用红笔在书页上圈点勾画,遇到生僻字就查字典,标上拼音。有天深夜,同屋的学员被他的梦话惊醒——“子曰: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……”

“不是不累,是越读越心惊。”他后来总对人说,读到“孝悌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”时,突然想起自己年少时顶撞母亲的场景,想想自己的无知觉得很是惭愧。那些曾经在课本里见过的句子,突然活了过来,变成了父母的叮咛、师长的教诲,变成了自己站在讲台上反复强调的“做人要正派”。

王财贵教授的讲座,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的疙瘩。“中华文化不是故纸堆,是儒释道西的融合,是活的血脉。”教授在台上讲得激动,他在台下听得热血沸腾。散场后,他攥着笔记本追上去,问了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:“现在的孩子,连‘谢谢’都懒得说,我们这些教书匠,还能做些什么?”

王财贵指着窗外的梧桐树说:“你看这树,根扎得深,才能抗住风雨。孩子也是一样,要先扎下文化的根。”这句话像颗种子,落在子分明老师心里。他想起自己教过的学生,有的考上名牌大学却嫌父母没文化,有的做生意赚了钱却总说“人情不值钱”。那时只当是个别现象,此刻才明白,是文化的根须,在不知不觉中断了。

离开郑州那天,他把《论语》包在最里层的行李里,像揣着一团火。火车过长江时,他望着窗外的灯火,突然在笔记本上写下:“回去,办个书院这个念头一说出口,最先就是遭到家里人的反对。

满官是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,他通过村里人介绍,子分明老师买下了村里的一块地基。2019年开春,澜沧书院的建设工程动工了。子分明每天守在工地上,和建筑工匠们一起搬砖、拉沙。他恨不得早一天完工,说:“耽误一天,孩子们就晚一天读到经书。”

最放心不下他的就是妻子,一家人拗不过他,只好反复叮嘱他注意身体。子分明老师嘿嘿一笑,指着刚修好的飞檐翘角的大门对老婆说:“你看这花样,这就是‘耕读传家',我们的祖祖辈辈不都信这个吗?”

那年重阳节,澜沧书院的门终于开学了。没有剪彩仪式,只有十几个邻居带着孩子来看热闹。子老师站在台阶上,手里的《论语》被风吹得哗哗响,他清了清嗓子,像当年第一次上课那样说:“从今天起,我们一起读圣贤书。”

灯火渐明,民间土壤里的文化新芽。书院开起来的头三个月,只有三个孩子来上课。都是邻居家的娃,被家长逼着来的,上课时要么东张西望,要么趴在桌上睡觉。子分明老师不急,每天照样在晨光里打开读经机,让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的声音漫过整个院子。

消息慢慢传开,来书院的孩子多了起来。澜沧书院像一颗石子,在期纳镇的湖面上漾开了涟漪。2021年,子分明又在澜沧书院的基础上申请营业执照办起了幼儿园,正式名正言顺办起了学校。他请了幼儿园老师,用吟诵教孩子们读《三字经》《弟子规》《论语》。三岁五岁的孩子说不清“仁”字,却能奶声奶气地背“有朋自远方来”。有一次期纳镇教委的人来考察,看到孩子们大声诵读经书,笑着说:“子老师,您这是把幼儿园开成了国学堂啊。” 

子分明却皱着眉:“难啊!”他掀开书桌的抽屉,里面是一沓缴费单——水电费、书本费、老师的工资,密密麻麻记了好几页。书院的收入,仅仅是微薄的一点学费,这么多开支费用。他只好把自己的退休金填进去,有时连买药的钱都省了。

澜沧书院坐落在满官村南头的黄土陂上,书院里到处竖满了传统文化的石刻,《三字经》《弟子规》的石刻刻得清清晰晰。有天晚上,子分明老师第一次在书院待到深夜。月光透过窗帘,照在“诲人不倦”的匾额上,他突然想起《论语》里的话“士不可以不弘毅,任重而道远”。他摸出手机,给刘少华发了条短信:“这里很难,但值得。”

风雨中的坚守,民间力量的使命与挑战。2020年春天,疫情突然来了。书院停了课,子分明却每天都来开门。他戴着口罩,把孩子们读过的经书摊在院子里晒,用酒精棉片一页页擦。有家长打电话来问:“子老师,还能开课吗?孩子在家天天看电视。”他说:“等疫情过了,我给孩子们补课。”可现实的挑战,像金沙江的暗流,总在不经意间涌来。有家长带孩子来书院,读了没几天就抱怨:“读这些古文有啥用?能帮孩子考重点中学吗?”子老师拿出孩子们的日记,有个孩子写:“读了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孩子知道自己不愿做的事不能要求别人做。”家长翻了几页,没说话了

更让他揪心的是年轻人的态度。有一次他去镇里的中学宣讲,刚说“要读《论语》”,就有学生家长举手:“老师,现在都讲科技兴国,读这些老掉牙的东西,不是落后吗?”子分明老师想起王财贵教授说的“儒释道西”,耐心解释:“传统文化不是让你复古,是让你知道,做人的道理。就像树要扎根,才能成长。”

可这样的解释,有时显得苍白。有人说:“这些孩子背得再好,不懂意思有啥用?”子分明没争辩,只是让孩子们表演“洒扫应对”——怎么给长辈递茶,怎么回答别人的问话,一举一动都透着规矩。老师们看呆了,子老师说:圣贤的话,不是让你背的,是让你做的。”

这些年,子分明老师跑遍了丽江的山山水水,去过大理的书院交流,也去昆明参加过传统文化研讨会。每次出门,他都带着书院孩子们的照片,逢人就说:“你看这娃,以前爱打架,现在会给老人让座了。”有人笑他像个“推销员”,他却说:“我推销的是经典,是做人的道理。”

去年冬天,他去参加王财贵教授的讲座,在台下看到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当年在郑州道中书院同屋的学员,如今在上海开了家国学馆,谈笑风生。那人认出他来,惊讶地问:“子老师,您还在那个小书院啊?”子老师点头,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孩子们写的“仁义礼智信”,纸角都磨破了。“你看,这是我们书院的宝贝。”他笑得满脸皱纹,“上海的高楼大厦多,可我们金沙江边的灯火,也亮着呢。”  

灯火长明,金沙江畔的文化接力。今年重阳节,澜沧书院迎来了周岁生日。子分明老师特意穿了件新做的中山装,胸前别着的钢笔,还是退休时学生送的。院子里挤满了人,有从昆明赶来的讲师,有在外地工作特意回来的学员,还有刚入学的娃娃,手里举着自己写的“孝”字。

王财贵老师发来视频,屏幕里的他头发也白了,笑着说:“子老师,您这书院,比我们道中书院的树长得还旺。”子分明对着屏幕鞠躬,说:“是您当年播的种啊。”

书院周岁生日那天,有个环节是“读经接力”,从七岁的孩子到七十岁的老人,一人一句读《论语》。当读到“士不可以不弘毅”时,子分明突然停了下来,看着满院子的人,眼眶湿了。他想起十年前那个在郑州的夜晚,自己对着长江立下的誓言,如今真的成了灯火,照亮了金沙江畔的人家。

散场时,有个年轻教师找到他,递上一份申请:“子老师,我想辞职来书院帮忙。我不要一分钱的工资,我愿意义务工作。我觉得,教孩子们做人,比教他们做题更重要。”子分明看着眼前的年轻人,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,把那本缠了胶布的《论语》递给他:“这本书,传给你了。”

暮色渐浓,他锁上书院的门,钥匙在手里沉甸甸的。金沙江水从永胜流过,像千万年来那样从容。他知道,自己就像这金沙江上的一朵浪花,不是随波逐流,却也荡漾起一朵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花。

回到屋子,他突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,在上面记录着新的计划:下个月要请人来修大棚,供孩子们娱乐游戏,还要给孩子们买新的读经机,还要去邻县看看,能不能再作些传播。子分明老师望着窗外的月光,自言自语地说:“你看这月亮,亮了千万年了。我们的文化,也得像这月亮,一直亮千万年啊。”夜渐深,澜沧书院的灯还亮着。子分明趴在书桌上写教案,笔尖划过纸页,留下沙沙的声响。窗外的桂圆落了一地,香气漫过门槛,就像那些被经典浸润的岁月,安静,却有力量。

或许正如他常说的:“一盏灯能照亮一间屋,百盏灯能照亮一条河,千盏灯,就能照亮一个民族的路。”而他,和无数像他一样的民间守护者,就是那点灯人,在岁月的长河里,一灯传百灯,百灯传千灯,让中华文化的灯火,永远明亮。

   筑梦满官:百万资金的无悔投入

子分明老师把教鞭往满官村那座院落的门楣上一搭,老花镜突然滑到鼻尖。他抬手推眼镜的瞬间,瞥见门柱上醒目的对联——“腹有诗书气自华,读书万卷始通神”,不自觉地抚过那些被岁月磨平的刻痕。2016年早春的风卷着金沙江的湿气,灌进他的袖口,可他心里那团火,却把五脏六腑都烧得滚烫。

买下地基,他站在地上走来走去心里丈量着澜沧书院的未来,就这儿了。”他决定的说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。大伙望着眼前这贫瘠的土地,到处杂草丛生,瓦跞零乱,大伙忍不住疑问:“这哪是书院?分明是荒草坝。”

子分明老师却蹲在石坎上,从帆布包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,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草图。那是他在郑州道中书院学习时,就着宿舍的台灯画的——哪里设讲堂,哪里做阅览室,哪里给孩子们开辟活动场地,连窗前该种什么树都标得清清楚楚。“你看这格局,坐西向东,左有程海碧波荡漾,右有金沙江绕流,后有青山作靠,是块聚气的好地方。”他指着院子中央的地基,“这里要盖个天井,下雨天能看雨打芭蕉,晴天能晒经书。”

开工那天子分明老师在院子里烧了三炷香。烟丝袅袅升起时,他对着空旷的土地轻声说:“老祖宗,我要让这里重新热闹起来。”

百万资金的养老钱变成了文化种子。工程开工了,子分明老师请了期纳镇上最好的建筑工匠。老师傅拿着图纸皱皱眉:“子老师,这房子钢筋用料太多了,不需要这么浪费,造价太高了没必要。”子分明没犹豫,肯定的回答:“投资没问题,这是学校,孩子们的安全是第一。”

可钱从哪儿来?他先是把自己的养老钱取了出来,这是他攒了一辈子的血汗钱。让家里人把全家起早贪黑挣钱的存折交给银行柜员时,整整一百万,他的手都在抖,他也心疼,却他只是往村外的山坡走。他看着远处那一片龙眼树林,他在想,是我刚教书时栽的,当时谁知道能结果?现在不也年年丰收?这书院就像那些树,现在看着难,将来能荫蔽子孙。

澜沧书院的房子一天天变样,有村民不理解,说他傻:“放着清福不享,把钱砸在这书院子里,图啥?”他总是笑着说:“钱花了能再挣,可文化断了,就再也接不上了。” 

匠心独运,让书院长满家乡的年轮。澜沧书院的设计,子老师有自己的执念——不能照搬别处的样子,要带着边屯文化的魂。他翻遍查阅了永胜县文化资料,又请教文化名人取名澜沧书院”并书写匾额; 上书澜沧书院”四个遒劲的大字。

为了让书院有家乡的味道,他在书院设置了很多传统文化的石刻,他还在书院里上种植本地的花草,说:“圣贤书要读,家乡的草木也得认,这样才知道根在哪里。”

有一次他去大理考察书院,看到人家的雕梁画栋很气派,回来后却对工匠说:“我们不搞那些花哨的,就用本地的元素,突出本土特色就行。”他指着院子里的桂圆树真正的文化,不是看排场,是看能不能像这棵树,年年开花结果。”建设过程中,总有人提建议:“子老师,加点现代设施吧,装个空调,弄个投影仪。”他摇摇头:“读书要静心,空调吹得人浮躁,投影仪哪有纸质书看着实在?”但他也留了心,在阅览室装了最亮的灯,说:“灯光得足,不然伤眼睛。”

2017年深秋,书院终于落成。那天,满官村的人都来看热闹。青砖黛瓦的院子里,“澜沧书院”的匾额上了大门的门楣,“耕读传家”的书香气透着温润的灵气,平平整整、端端正正的石板面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那些传统文化伦理道德的名言警句更加醒目,最让人感动的是讲堂墙上的字,是子分明老师用毛笔写的: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。”字不算漂亮,甚至有些颤抖,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劲儿。

有位老人听着孩子们牙牙学语的诵经声,他说:“以后啊,我也常来,跟你们读《论语》。”

初见师生,第一缕书香里的期待。书院落成后的第一件事,是招学生。子老师没做广告,只是在村子里宣传:“免费教孩子们读经,管午饭。”没想到第一天就来了二十多个孩子,大的上初中,小的才三岁,背着各式各样的书包,把讲堂挤得满满当当。

有个叫刘淼的男孩,总是低着头,别人读经时他就往桌子底下钻。子分明打听才知道,这孩子父母长期外出务工,跟着奶奶爷爷过,是留守儿童,性格属于内向。他没批评刘淼,只是每天单独给他一本带图画的《论语》,陪着他一页页翻。有天读到“孝悌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”,刘淼突然问:“子老师,我想我妈妈了,算不算孝?”子分明把他搂在怀里,说:“算,心里想着就是孝。”

第一批老师,除了子老师的女儿,还有子老师三顾茅庐”请回来的张老师。张老师是他的老同事,退休后在县城带孙子,子分明老师去了三趟,每次都带着自己炒的瓜子,坐在张家的沙发上,从下午聊到天黑。“老张,你教了一辈子语文,那些古文里的道理,不能烂在肚子里啊。”第三趟去时,张老师的孙子突然说:“爷爷,我想去书院读书,子爷爷说能背《三字经》有糖吃。”张老师笑笑说:“行,我跟你去,就当陪孙子玩。”

李老师是刚毕业的大学生,找不到合适的工作,整天在家唉声叹气。子分明听说后,骑着车去了他家,路上淋了场大雨,进门时像个落汤鸡。“小李,教书不在地方大小,在能不能把心给孩子们。”他掏出自己写的教案,“你看,这些经典能教孩子们怎么做人,比教他们做奥数题有用。”李老师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教案,字里行间却透着认真,突然站起来说:“子老师,我去!”

开课那天,子分明特意准备了“开笔礼”。他给每个孩子额头点了朱砂,说:“这是智慧的种子。”又让孩子们握着毛笔,在宣纸上写“人”字。三岁的娃娃握不稳笔,墨汁弄得满脸都是,却笑得咯咯响。刘淼写的“人”字歪歪扭扭,却一笔一划很认真,写完后突然举起来给子老师看:“子老师,我会写‘人’了!”

那天的午饭,是子分明老师的女儿、女婿一起做的,白米饭配着炒肉,孩子们吃得特别香。有个孩子说:“比家里的好吃。”子老师看着他们吃得香香的样子,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,也是这样子吃饭的,但是那时候没有米饭吃。

放学后,张老师收拾讲台时,发现子分明的水杯里泡着的是药片。“你这是拿命在拼啊张老师叹了口气。子老师笑了笑,指着窗外:“你看那太阳,落下去还会升起来。咱们的文化,也一样。”

暮色中的澜沧书院,亮起了第一盏灯。子分明老师坐在讲堂里,翻看着孩子们写的“人”字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窗外的桂圆树,在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,就像那些正在生根发芽的希望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这座书院不再是冰冷的建筑,它有了师生的温度,有了文化的呼吸,成了真正能滋养心灵的地方。

而他投入的大量资金,磨破的鞋子、熬红的眼睛,都在这缕书香里,变成了最值得的付出。因为他明白,有些东西,比金钱更贵重——那是一个民族的根,是一个老人对家乡最深沉的爱。

把中华文化的种子撒向更广阔的天地

   风雨征程:传统文化的创新传承

澜沧书院的上课铃,总在早晨七点准时响起。听着那清脆悦耳的铃声,子分明老师都会想起2021年深秋那个清晨——他第一次响起上课铃声的时候,那声音穿过满官的薄雾,却只引来三个看热闹的村民。“子老师,退休了不享清福,弄这些之乎者矣给谁听?”村口小卖部的老板靠在门框上,吧嗒着旱烟袋,“能当饭吃?”子老师没接话,只是把“招生启事”往墙上又摁了摁,浆糊是他用面粉熬的,粘得不太牢,风一吹就卷边。

质疑声里的坚守。书院开起来的头半年,质疑声像金沙江的浪涛,一波接一波。有家长来参观,指着墙上的《论语》竹简皱眉:“这玩意儿能让娃考上重点学校?”子分明拿出自己画的“读经进度表”说:“考学要看成绩,更要看品行。您看这‘孝悌’二字,娃娃学会了,比考一百分强。”家长撇撇嘴,拉着孩子就走,嘴里嘟囔:“怕是老糊涂了。”

最让他难受的是亲友的不理解。表弟从县城来看他,站在书院的泥地上直跺脚:“大表哥,你把房子修这么大一个院子,将来指望啥?孩子们都在城里工作,买房,你怎么想的,你倒往农村里钻!”子老师给表弟泡了杯茶,指着正在读《弟子规》的孩子们:“你看那些娃娃,以前见了人就躲,现在会主动打招呼了,给客人鞠躬,这不是收获?”表弟把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:“这些你能当饭吃?能给你养老?”

那天晚上,子分明第一次在书院待到深夜。月光落在空荡荡的讲堂里,那些“仁义礼智信”的字幅,在风里轻轻晃动。子老师看着月光下的这栋楼房,喃喃自语:“我没糊涂,真的没糊涂。”

有一次镇上开家长会,他被邀请去讲“经典诵读”,刚说两句就被打断。“子老师,现在都讲素质教育,您这老一套过时了。”说话的是个年轻家长,手里拿着最新的育儿杂志,“我家娃在学编程,比背《三字经》有用。”子老师没生气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,上面记着书院孩子的变化:“小雨以前爱打人,读了‘言语忍,忿自泯’,现在会说‘对不起’了;刘淼以前老剩饭,读了‘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’,现在碗里一粒米都不剩……”

台下渐渐安静了。有个家长小声问:“子老师,我家那个娃娃总跟我顶嘴,能去您那儿吗?”子分明笑了,说:“随时来,我教他‘父母呼,应勿缓’。”

子分明老师的女儿是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大学生,大学毕业在丽江也做过外语导游,她看到爸爸呕心沥血为这个澜沧书院日夜操劳,女儿对爸爸的关心,她看到了六岁的李嘉正背《论语》,小胸脯挺得笔直,“子曰:温故而知新,可以为师矣”的调子,带着云南山区特有的口音。子老师对女儿说你看这娃,三年背了一万五千字。”他眼里闪着光,“再难,也得看着他们长大。”女儿看在眼里疼在心头,她毅然决然决定协助爸爸做起了爸爸的助手,现在女儿已经锻炼成长,成为澜沧书院得力的管理者。

柴米油盐里的修行。书院的账本,子老师锁在一个铁皮盒子里,钥匙用红绳系着。翻开第一页,是2019年的支出:水电费1200元,书本费3000元,买菜钱4800元……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。“钱永远是道坎。”张老师最清楚,书院的收入仅靠学生的学费维持,李老师刚来就建议说。“子老师,我们提高一点收费吧,哪怕多收一百,也能够多增加一点收入。”子分明摇摇头:“满官村不富裕,有的人家连化肥钱都紧。我开书院是为了传文化,不是为了挣钱。”

子老师说:“我们办书院,不是图赚钱,我们的目的是传承国学文化从小引导孩子懂礼貌,有品德,这人德在先,才是第二位。德才兼备的才是好学生。才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才。 

经典里的新嫩芽老师,‘父母呼,应勿缓’是不是听到爸爸妈妈叫,要马上答应?”六岁的李嘉举着《弟子规》,小脸上沾着墨汁。子老师蹲下来,指着窗外正在喂猪的李奶奶:“你奶奶叫你回家吃饭,你跑慢了,奶奶是不是会着急?”李嘉点点头:“我知道了,要快点答应!” 这是澜沧书院的“情境教学”。子分明不要求孩子们死记硬背,而是把经典里的道理,揉进日常生活里。讲“亲有疾,药先尝”,就讲给孩子们奶奶爷爷端水送药;讲“冠必正,纽必结”,就教他们自己系鞋带、叠衣服。李老师说:“子老师的办法土,却管用,孩子们记得牢。”

为了让经典“活”起来,他们举办起了“亲子读经日”。家长们带着孩子读《朱子家训》:“一粥一饭,当思来处不易。”有个总剩饭的孩子,听妈妈讲了“农夫种田多辛苦”,居然把碗里的米粒都扒干净了。节假日的活动更热闹。清明节,带着孩子们讲“精忠报国”的故事;端午节,一起包粽子,背《离骚》里的“路漫漫其修远兮”;中秋节,在院子里摆上月饼,教孩子们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。有个城里来的游客,看到孩子们边玩边背诗,惊讶地说:“这比上补习班有意义多了!”

最让人惊喜的是李嘉。这个从栗山村来的孩子,刚到书院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说,现在能把《论语》前六章背得滚瓜烂熟。有一次县电视台来采访,记者问他:“背这些有用吗?”李嘉歪着头说:“老师说,‘学而不思则罔’,我现在还不懂,但妈妈说我懂事了。”

子分明老师的“只用读,不求甚解”,起初遭到不少质疑。有教育专家来考察,说:“死记硬背会扼杀孩子的创造力。”子老师没争辩,只是让专家看孩子们的日记。一个大班孩子写:“今天读‘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’,我不想别人抢我的玩具,所以我也不抢别人的。”专家翻着日记,突然说:“这才是真正的理解。”

如今的澜沧书院,已经有了五十多个孩子。小班的娃娃能背《弟子规》,中班的能读《大学》,大班的能解《中庸》。更重要的是,这些孩子见了长辈会鞠躬,别人帮忙会说“谢谢”,摔了跤自己爬起来,说“君子自强不息”。

子老师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了,但他每天还是会敲响那阵上课铃。铃声穿过满官村的雾气,落在一家一户的屋顶上、田埂上,像一颗石子,在岁月里漾开层层涟漪。他知道,自己播下的种子,已经在孩子们心里发了芽。

傍晚时分,他总爱站在书院门口,看着孩子们排着队回家,嘴里还在吟唱着《三字经》的调子。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串正在生长的葡萄,缠绕着家乡的土地,也缠绕着中华文化的根。

“会好的,一定会好的。”他对着青山轻声说。山风吹起他的白发,却吹不灭他眼里的光。那些曾经的质疑、艰难、委屈,都在孩子们的笑声里,变成了最值得的坚守。

   微光成炬:文化浸润的力量

清晨的阳光刚漫过澜沧书院的门槛,李嘉同学已经站在桂圆树下背书了。六岁的孩子捧着线装的《论语》,小嗓门清亮得像上课钟的铜铃:“子曰:三人行,必有我师焉。”风吹动他的衣角,子老师站在门后望着这一幕,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。三年前,这个从栗山村来的孩子还躲在妈妈身后,见了人就往门后面躲,如今他站在镇里小学生演讲比赛的台上,能把“仁义礼智信”背诵得顺顺溜溜、滔滔流水。评委问他:“你怎么懂这么多?”李嘉同学鞠躬说:“澜沧书院的子老师教我的。”

文化浸润,那些悄然生长的改变。书院的“成长档案”里,藏着太多这样的故事。子老师的办公桌抽屉里,锁着一沓厚厚的纸,上面是每个孩子的“蜕变记录”——谁从爱打架变得懂谦让,谁从挑食变得知节俭,谁从怯生生变得敢担当。最上面那张是刘淼的,字迹从歪歪扭扭到工整有力,最后一页写着:“我要像子爷爷一样,做个读圣贤书的人。”

刘淼刚到书院时,是个让所有老师头疼的孩子。父母长年在外打工,他跟着奶奶生活,总爱用拳头解决问题。子老师没少费心思,不批评,不呵斥,只是每天让他读《论语》里的“君子务本,本立而道生”,读累了就带他去田边捡石头,说:“石头扔出去会伤人,握在手里能压惊。”

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天。刘淼看到子老师冒雨去给生病的同学送课本,回来时大雨淋湿了衣服,怀里的课本却裹得严严实实。那天晚上,刘淼突然在日记里写:“老师说‘见义不为,无勇也’,我以前错了。”第二天,他给被他打过的同学鞠了一躬,说:“对不起,我不该打人。”

现在的刘淼,是书院的“小先生”,每天帮老师给小班的孩子领读。有一次一个新来的娃娃哭闹着要妈妈,刘淼走过去,像模像样地说:“《弟子规》里说‘父母呼,应勿缓’,你妈妈让你来读书,是为你好呀。”子老师看着这一幕,偷偷抹了把眼睛——这孩子,连说话的语气都像当年的自己。

女孩子的变化更让人暖心。小雨刚来时,总爱抢别人的发夹,把同学的画撕得粉碎。子老师让她读《女诫》里的“和颜色,柔声下气”,带她学绣手帕。三个月后,小雨把自己绣的“忍”字帕送给曾经被她欺负的同学,说:“书上说‘忍一时风平浪静’,我以前太任性了。”现在的小雨,会帮老师给花草浇水,给小同学梳辫子,说长大了要当“像子奶奶一样的人”——她总把子分明的老伴叫“子奶奶”,尽管从未见过。

这些改变,像春天的草芽,在家长心里悄悄生长。有个在外打工的父亲,春节回来时特意去书院道谢。他常年不在家,儿子跟他比陌生人还疏远。没想到这次回家,儿子居然给他端了洗脚水,说:“《孝经》里说‘亲有疾,药先尝’,爸爸你打工辛苦,我给你洗脚。”男人摸着儿子的头,眼泪掉在脚盆里,说:“子老师,我把娃放您这儿,放心。”

子老师常说:“经典不是药,是阳光雨露。你不用天天盯着它长,只要按时浇灌,总有一天会开花结果。”他的办公桌上,摆着一张照片,一群孩子围着他,手里举着自己写的“仁”“孝”“礼”,笑脸比阳光还灿烂。这张照片,他走到哪儿带到哪儿,说:“这是我最好的奖状。”

从质疑到共鸣,文化种子的蔓延。有一次外面的国学专家来考察,临走时说:“子老师,您这书院虽小,却比那些耗资千万的文化园有生气。因为这里有‘人’——有真心做事的人,有真心受教的人。”子老师把这句话写在讲堂的黑板上,说:“这是对我们最高的评价。”子老师说是大家心里都有颗文化的种子,我只是碰巧浇了点水。”

薪火相传,一条没有终点的路。明年春天,子老师计划在书院办个“传习班”,教十几个年轻人读经。“我老了,总有走不动的那天。”他对女儿说,“这个接力棒还得接下去,让书院的灯一直亮着。”

子老师的女儿现在是书院的主要负责人,刚大学毕业的大姑娘,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“老师”。子老师的规划,比所有人想的都远。他在书院后面买了块地,打算盖个“成人讲堂”,面向社会开放读经、学礼仪。“孩子们好了,大人也得跟上。”他比划着图纸,“你想啊,家长天天打麻将,孩子怎么能安心读书?得全家一起学。”

他还想编本《乡村读经教材》,把当地的民俗故事和经典结合起来。“比如讲‘孝’,就说说我们的‘祭天’习俗;讲‘礼’,就讲讲山里人怎么待客。”他翻着自己写的草稿,“这样孩子们才觉得亲切,才记得牢。”

子老师坐在桂圆树下,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奔跑,阳光穿过叶隙,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,像撒了层金粉。他想起2015年在郑州道中书院的那个夜晚,想起自己站在金江大桥上的迷茫,想起取走养老钱投资的决绝,突然觉得,所有的艰辛都值了。

远处的金沙江,还在静静地流,像千万年来那样从容。子老师知道,自己就像这江里的一滴水,渺小,却能跟着洪流,奔向远方。而那些被经典浸润的孩子,那些被文化唤醒的心灵,会像这江里的浪花,一波接一波,把中华文化的种子,撒向更广阔的天地。

“会好的,一定会好的。”他对着青山轻声说,山吹起他的白发,却吹不散他眼里的光。那光里,有孩子们的笑脸,有书院的灯火,有一个民族生生不息的希望。而这一切,都从一个退休教师的初心开始,从那三十天读完一百遍的《论语》开始,从那座藏在山村里的书院开始——微光虽弱,聚之成炬,足以照亮前路。

在永胜这片土地上,边屯文化早已如金沙江水般渗透进大众的血脉,化作融入日常的自然行为习惯,成为刻在骨子里的精神印记。

街头巷尾,长辈对孩童的叮咛里总带着“待人需谦和”“行事要守礼”的朴素道理,恰如《弟子规》中孝亲友爱的准则,无需刻意说教,却在代际相传中成为生活本能;邻里相处时,“有难互助、有事共商”的默契,藏着边屯先民抱团生活的智慧,是传统文化中社群凝聚的生动体现。田间劳作的农人,遵循着“春种秋收”的时序,用勤劳诠释着“一分耕耘一分收获”的古训;节庆时分,家家户户张罗的传统习俗、边屯先民的古老调子,虽不常提及“文化”二字,却让“孔融让梨”般的美德、“致中和”的处世哲学,在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。

这种浸润无关刻意的学习,更非刻意的表演,而是如同幼儿诵读经典时的潜移默化——就像澜沧书院里孩童在游戏中感受韵律,永胜人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,让边屯文化的基因化作待人接物的温度、为人处世的底气,成为无需提醒的自觉,让传统的力量在寻常日子里生生不息。


(陈杰,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,云南省报告文学学会会员,丽江清风诗社社长,有多篇纪实文学作品发表。个人诗集有《墨林清风》《清风吟》《山野之恋》及散文集《星月集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