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德铭烈士雕像

 

《碧血赤胆》后记：追寻与传承

○  刘正辉

 

《碧血赤胆》即将付梓，出版方嘱咐写篇后记。遵嘱之后，面对方寸纸页，竟一时躇踌，不知从何写起。思忖再三，觉得还是应当从这本书的主人公——卢德铭烈士开始，权当成与这位青年英雄跨越时空的精神相遇说起。

卢德铭这个名字，在浩瀚的党史军史中不算为响亮，但其生命轨迹却如流星般璀璨夺目。他是黄埔二期优秀学生，在军校求学期间便接受了马克思主义，毅然加入中国共产党。二十一岁，正是今天许多年轻人还在摸索人生方向的年纪，就已肩负起武汉政府中央警备团团长的重任，可谓青年才俊，前程似锦。然而，当革命需要时，他毫不犹豫地率部前往南昌参加起义，历经千难万险。1927年，又受命担任秋收起义总指挥，在决定起义部队去向的关键时刻，更是以非凡的胆识和坚定的信念，全力支持毛泽东向罗霄山脉进军、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的战略决策。遗憾的是，在转战芦溪时，为掩护战友不幸中弹牺牲，年仅二十二岁。听到噩耗，毛泽东同志痛惜不已，发出“还我德铭”的悲声，更说出“给我三个师也不换”的肺腑之言。这不仅是对一位优秀军事指挥员的肯定，更是对一个年轻灵魂为革命理想献出一切的崇高敬意。

萌生为卢德铭写传的想法，细数算来，有三个特殊的机缘。

第一个机缘来自工作的变动。2018年，根据组织安排，转岗从事党务纪检工作。比起以往，这个岗位有了相对充裕的时间来沉淀思考，可以更加深入地思考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。每天面对党章党纪，处理各种党务工作，会不由自主地想，那些在革命年代入党的年轻人，是如何理解“党员”二字的？为何面对死亡还能如此义无反顾？带着这些问题，卢德铭的故事就这样走进了视野。

第二个机缘源于学习有关。党务工作的特性，是每年都有机会到党校接受两到三次培训。而所去的党校，恰好与卢德铭烈士纪念馆毗邻。每次党性教育活动，都会去纪念馆参观学习。从最初的完成任务，到后来的主动前往，一次次驻足于那些珍贵的史料前，凝视那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庞。纪念馆里陈列着卢德铭生前读过的书籍、写下的书信，渐渐地，这位青年英雄的形象在心中鲜活起来——他不是教科书上扁平化的符号，而是一个有血有肉、有理想有情怀的年轻人。这种了解由浅入深，崇敬之情油然而生。

第三个机缘则关乎信仰。现在的物质生活是一个相对富裕的时代，这无疑是革命先辈们梦寐以求的。但毋庸讳言，在物质丰富的同时，精神信仰却在一定程度上略显匮乏。社会上弥漫着功利主义、享乐主义的氛围，有些人迷失在物欲横流中，忘记了还有比个人利益更崇高的追求。在这样的场景下，真实展现卢德铭那一代革命者“为国家舍小家”的博大情怀，展现他们为实现民族复兴而勇担使命的责任意识，展现他们为追求公平正义而不惜牺牲的坚定信念，无疑对当代人有着特殊的教育意义：人为什么而活？什么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人生。

正是这些机缘的交织，促使着唤醒记忆里，这位不该被遗忘的青年英雄。2023年6月起，便开始了追寻卢德铭烈士足迹的旅程。那是一次身体的远行，更是一次精神的朝圣。

第一站是卢德铭的故乡——四川自贡市。在卢德铭的出生地，那片钟灵毓秀的土地上，与当地党史研究者和卢氏后人促膝长谈。试图从这片养育他的山水间，从他童年和少年的成长环境中，寻找他后来革命选择的文化基因和性格基础。卢德铭的侄子告知说，卢德铭自幼聪慧好学，更难得的是他胸怀正义，见不得穷人受欺负。这种朴素的正义心，或许正是他后来接受革命思想、走上革命道路的最初动因。

接着南下广东，站在那座闻名遐迩的黄埔军校旧址前，如同看到年轻的卢德铭怀揣报国理想踏入校门的身影。在军校的课堂里，他系统学习军事理论；在军校的操场上，他刻苦磨练军事技能；更重要的是，在军校的革命氛围中，他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，确立了共产主义信仰。从一名普通学生到一名坚定的革命者，黄埔岁月无疑是他人生转折的关键阶段。

追寻着卢德铭的革命足迹，先后奔赴到湖南、湖北、江西。在武汉，探寻他担任中央警备团团长时的历史痕迹；在湘赣边界，重走秋收起义部队的行军路线；在江西芦溪，驻足于他牺牲的山口岩，想象着那个硝烟弥漫的战场，他是如何为了掩护战友而献出自己年仅二十二岁的生命。

一路寻觅，跨越五省市，历经百余乡镇，行程数万里。在各地档案馆、史志办，翻阅那些泛黄的档案资料；在偏僻的山村，寻访还健在的事迹提供者，记录下他们口耳相传的珍贵回忆；在每一个事件现场，都努力感受当年的氛围，尝试与人物对话。

这个过程是艰辛的，但更是充实的。当发现一份新史料，当解开一个历史疑点，都让人欣喜不已。渐渐地，卢德铭在心中不再是一个遥远的历史人物，须臾间成了一位可以与之精神交流的挚友。开始理解他在革命高潮时的豪情壮志，也体会他在革命低潮时的坚定执着；钦佩他在关键时刻支持毛泽东正确主张的远见卓识，也感动于他在生死关头把希望留给战友的舍己精神。

在写作过程中，曾时常掩卷沉思：是什么支撑着这些革命先辈奋不顾身地前行？或许，答案就在“信仰”二字。他们坚信马克思主义真理，坚信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，坚信只有革命才能挽救民族危亡、实现人民解放。这种信仰不是空洞的口号，而是融入血脉的精神力量；这种信仰让他们超越了个人生死，超越了世俗功利，甘愿为理想奉献一切。

今天，生活在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新中国，享受着和平与发展的红利。但卢德铭和他的战友们所展现的革命精神，依然是这个时代的宝贵财富。那种对国家、对民族、对人民的责任担当，那种对理想、对信念的执着坚守，那种在困难面前不屈不挠的斗志，都是激励前行的强大动力。

在物欲横流的当下，重温卢德铭的故事，尤其具有现实意义。它提醒我们，在追求物质生活改善的同时，不能丢失精神的高地；在享受个人权利的同时，不能忘记对国家和社会的责任；在和平发展的环境中，不能消磨奋斗的意志。卢德铭用他二十二岁的生命昭告：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度，而在于厚度；人生的意义不在于索取，而在于奉献。

这本书的面市，离不开大家的支持和帮助。在此要特别感谢中国作家协会白庚胜副主席的殷切鼓励，在百忙之中关心本书的出版；感谢著名国学家、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刘伟见教授拨冗作序，若珠玉映辉；感谢著名书法家、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陶永祥先生题写书名，其苍劲有力的笔墨增添了独特的气质。同时，也向所有在调研采访过程中给予过帮助的各地史志部门、档案馆、纪念馆的工作人员，以及接受采访的革命后代和资料提供者表示诚挚的谢意。没有你们的支持，这本书难以顺利完成。

最后，希望读者朋友们透过这本书，能够认识一位真实的卢德铭，理解那一代青年革命者的选择，感受那种跨越时空的精神力量。如果这本书能够引发读者朋友们对人生价值、对理想信念的一些思考，那将是作者最大的欣慰。

是为记。

 

（刘正辉：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，作品入选《人民日报》《作家网》《现代青年》等媒体，出版诗集《追光拾影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