绣色千年入梦来
——致敬白庚胜先生与他的《七彩锦州》启示
○ 倪中敏
白庚胜先生的诗作《七彩锦州》,宛若神话世界中的精灵跃然纸上;又像一位心灵手巧的绣娘,捏着七彩的丝线,如一位仙女,在岁月织就的锦缎上飞针走线。那精致细密交错的针脚里,能看见牛河梁遗址升起的陶色炊烟,也能望见辽沈战役染透的血色黎明;既有渤海湾翻涌的万顷碧波,又有闾山松挺立的千年苍翠。这片让七彩光晕笼罩的大地,到了诗人笔下,便成了一幅能流动的锦绣彩卷,一针扎在历史的脉搏上,一线牵着时代的呼吸。
白庚胜先生的诗就有这股神力,每个字都带着针尖的温度,把锦州这方水土的灵魂儿,一针一线地绣进了人的心坎里。
一、红:灶台上的文明密码
开篇那句“用赤日绣,用霞光绣”,让我猛然想起去年在牛河梁遗址看到的陶片。考古队的老师说那是先民煮小米粥用的陶罐,内壁上结着的焦痕,可不就是“红彤彤”的烟火气?有个陶鬲的三足裂了道缝,修补处还留着草绳捆扎的痕迹,倒比完整的陶器更让人心里发颤——五千年前的母亲,是不是也曾这样小心翼翼地护住灶台上的火种?
在辽沈战役纪念馆,一位老将军,指着展柜里的破军装突然红了眼眶。“看袖口磨得发亮,跟我爷爷那件一模一样。”老人年轻时总讲塔山阻击战的故事,说战士们趴在战壕里,棉军装被血和雪冻成硬壳,可冲锋号一响,满山遍野都是“红棉袄”在移动。如今纪念碑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们,丝巾也是这样的枣红色,旋转起来像极了当年漫山招展的红旗。
二、蓝:潮声里的岁月褶皱
童年时我去过小笔架山,亲眼看到了潮涨潮落。父亲领我和哥哥去赶海,我们踩着露出水面的“礁石”往岛上走,海浪突然漫过脚踝,吓得我哇地哭出声。爸爸赶紧把我背在肩上,蓝布褂子被浪花打出深浅不一的波纹,紧贴在爸爸身上,看上去比景区卖的蓝丝巾还好看——这个画面常在我梦里泛着咸湿的潮气。
前年春末在锦州港,起重机吊臂划出的弧线让我看呆了。夕阳把钢材染成玫瑰金,海鸥掠过时,翅膀尖总在蓝汪汪的海面上点出碎钻似的光。开叉车的师傅说他儿子在闾山当护林员,“天天发松树林的照片,那蓝绿蓝绿的颜色,跟这海水比更好看。”说着就从保温桶里掏出个海菜包子,热气腾腾的,把我们俩的影子都蒸得发蓝。
三、金:文脉永续传薪火
“绣成碑碣,绣成塔庙”,辽代的神笔留下了浓墨重彩的金粉。如今奉国寺的七佛殿内,仍可见千年古佛的衣袂闪耀着鎏金光泽,被香客抚摸得发亮的门槛,沉淀着千年的香火金箔。大广济寺塔檐角的铜铃,当风吹来时,摇动中发出梵音,声声都在净化着香客的心灵。
前年四月下旬朋友约我去锦州,晚上在中央大街逛夜市,卖满族刺绣的大姐正在绣荷包。金线在黑缎子上绣出朵玉兰花,顶针在路灯下闪着银光。“这是我姥姥传我的手艺。”她手没停,“以前她给宫里绣贡品,现在我给小年轻绣手机壳。”旁边卖烤冷面的大哥插嘴:“她那金线比我这糖稀还黏人,前儿个有个大学生,盯着看了俩钟头,买了个绣着‘锦州’的手机套,高兴得回家了。”
四、白:雾凇里的冰糖霜
想看北普陀山的雾凇得碰运气。前年冬天下了场大雪,我跟陶子去拍雪景,山路上的冰碴子和鞋底擦得咯吱响。快到观音洞时,松树上的雾凇突然往下掉,落在脖子里凉丝丝的。陶子的老公激动得直跺脚:“这哪是雪啊,是老天爷撒的糖霜!”后来才知道,他镜头里那棵“玉树临风”的松树,其实是景区厕所旁的歪脖子树。
凌河边的冬泳队是另一道风景。零下十度的早晨,张大爷光着膀子往冰窟窿里跳,溅起的水花在胡子上结了层白霜。“我老伴当年就爱看热闹。”他抹了把脸,“说他这老骨头比凌河的冰还硬。”现在他孙女总拿着保温杯在岸边等,“爷爷快上来喝姜糖水!”白气从杯口冒出来,跟远处雾蒙蒙的河面连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水汽哪是哈气。
五、绿:田埂上的露水谣
南山公园的晨练大军里,王婶的太极扇总带着股青草味。“我这扇子面是凌河岸边的芦苇编的。”她边说边转着圈,“春天采的新苇,晒足七七四十九天,绿得能掐出水来。”去年夏天暴雨冲垮了公园的木栈道,她带头在泥泞里插柳树枝,现在那些柳条已长成了小树苗,风一吹就摇着绿胳膊打招呼。我们到医巫闾山脚下苹果园里,我和朋友去帮忙疏花。苹果花是白的,可果农偏说“得看叶子的脸色”。“这嫩叶发灰就缺水,发亮就不缺。”他捏着片叶子给我看,“跟咱锦州人的脸一样,实在!”去年冰雹砸坏了半树果子,他反倒在果园边种上了向日葵,“给来采摘的城里人当个路标,绿叶子配黄花儿,比挂广告牌好看。”
六、黑:老铁匠的钢花记忆
义县老街上的铁匠铺还开着。李师傅打菜刀时,火星子溅在墙上,烧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,比年画还热闹。“这铁得烧到发蓝。”他用钳子夹着烧红的钢坯,“就像咱锦州石化的储油罐,傍晚看过去,黑黢黢的亮。”现在年轻人不爱学这手艺,他却把儿子从城里叫回来:“你看这淬火时的烟,不就是当年颛顼帝炼丹的气?”
回来时,朋友开车经过女儿河大桥,朋友突然减速:“快看水面上那影子,像不像咱小时候玩的铁环?”路灯下,远处输油管道的轮廓在河面上轻轻摇晃,比游乐场的过山车轨道还让人心跳。
七、彩:夜市摊的人间烟火
锦州的彩,不是一般的彩,我逛过许多地方。感觉夜市的灯笼和文创园的老机床才算最地道。解放路的霓虹灯刚眨巴眼,刘婶的高嗓门就出来了:“烀饼出锅喽——”铁锅盖子一掀,肉香混着白气飘出多条街。一位戴眼镜的姑娘忙着用手机抓拍,她对象往烤冷面里猛加辣条,橙红酱汁吧嗒滴在盘子上,活像小时候顽皮时拿蜡笔瞎涂的纸画。
1948文创园是我最想去的地方,老车床改造的雕塑前围了许多人。一位老师傅摸着床轨直掉眼泪:“这进给量,当年闭着眼都能调得丝毫不差!”旁边有三位穿汉服的小姑娘转着圈拍照,裙摆扫过齿轮时,绣花裙边上的金线在夕阳下亮得晃眼。
我突然想起白庚胜先生说的“每个锦州人都是绣娘”——可不是咋的?咱这日子就像奶奶手里的绣花笸箩,红丝线是红火日子,绿绒线是奔头,针脚里藏着的全是热乎气儿,一摸就能沾手上。
写完这些字时,窗外的阳光照到我脸上。窗台上的绿萝又抽出了新芽,叶片上的水珠映着对面包子铺的红灯笼、修车摊的蓝帆布、马路上老姐的花衬衫,全缩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彩绣。忽然楼下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,叮铃哐铛响着,比诗里的句子还热闹——这才是真正的《七彩锦州》啊。
是啊《七彩锦州》,不是在纸页间,而是在每个锦州人的手心里,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里,在沾着露水的地瓜叶上,在柴火上烤得滋滋响的鱼肉里,在草房里暖烘烘的土炕上。
合上眼,用手托着下巴,好像又回到了烟火味的童年,真的不愿醒来。
(倪中敏,文学研究生。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,春泥诗社会员。春泥诗社国学院院长、讲师团团长、金牌讲师,《中国文学》副总编辑,“中华元素阴阳文化”创新完善、学术继承人。有作品发表在《健康世界》《科技新时代》《前沿科学》《中国科技人才》等国家级刊物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