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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致敬“八一”】留在“河套”的印迹/袁铁山
来源: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 发布日期:2025-07-31

 

留在“河套”的印迹

  袁铁山


漫步人生,穿行世俗,我们的每一步都镌刻着时光的印迹。

1969年底,我所在的部队从内蒙前线撤下来,到巴彦淖尔盟军管,有着“河套”之称的五原县是我多次驻足的地方。

我是从天津入伍的,当年在部队团宣传队曾当过一段文艺兵。团宣传队的建制是三个班,我被分到二班。二班邓班长是广西人,幽默风趣,他热情的招呼我,把我介绍给大家;副班长是四川兵,姓温,能说会道,他见到我,急忙接过我的背包指着靠窗的一张床说:“铁山,你睡这里,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,别客气。”

队里听说来了一位会说快板书的天津兵,老兵们都围过来问这问那,气氛热烈而温暖。来团宣传队的这些“老兵”个个都是优秀者,有好几位在老连队还是班长哩。他们中间有河北的春华、英池、金峰班长,有山西的志荣、小个子班长,他们都比我早当了四五年兵。队里的老兵们都有着自己的特长,各个能歌善舞。比如乐器班长老任,善于吹唢呐,骑兵进行曲是他的绝活。人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后来他调到武警部队当了团长。又如天津的高哥、石家庄的董哥,也是乐器班的骨干,他们打扬琴、吹笙、拉手风琴样样精通。还有一位姓王的四川兵,是与我一起从八连来的,他二胡、板胡拉得特别棒。特别是石家庄的几位战友,跟我特要好,“辰友”退伍后在一印染厂当了秘书;“成群”后来却英年早逝,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,着实难过了好长时间。当年我们都年轻,在一起时也有过磕磕碰碰,但发生过的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,因为那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,只有为集体荣誉一起摸爬滚打,才能凝聚真正的战友兄弟情。令我至今记忆犹新的有一位来自团卫生队的老兵——闫书奎,他在样板戏《沙家浜》中扮演郭建光,唱得有板有眼,红极一时。记得军里调演,他在“芦苇荡”那场戏中一开口:“要学那泰山顶上一青松……”唱腔灌满全场,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还有我尊敬的苗法成指导员,他的舞蹈跳得特别好,他与几位老班长跳的《皮靴舞》曾经获过奖。

负责管理我们这支队伍的杨迈干事,其老家是山西临汾的,他曾经是特务连的侦查排长,摸爬滚打、摔跤格斗,样样精通。一次演出散场后,几位队友想试试他的身手,结果被他摔得东倒西歪全都躺在了舞台上。看到这个场面,我心里暗暗夸赞:不愧是侦查排长!杨干事擅长唱歌、指挥和导演,尤其笛子吹得特别好,曾经在北京军区调演中他的笛子独奏《赛马》获得第一名。由于他酷爱文艺,成绩显著,后来调到团政治部当了文化干事。我们都特别拥护他,因为他带兵有方,爱兵如子,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始终把“兵演兵”作为方向,一直传承下来。‌

河套地区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‌,具有四季分明、昼夜温差大、降水集中等特点。夏天,习风炙热,河套里的庄稼长势喜人,水稻正在绣穗,远远望去一片绿油油的,蝴蝶翩翩起舞,蜜蜂也忙个不停,它们亲吻着庄稼,展现着勤劳和各自的技能。在这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里,大地飞歌,农民们正在希望的田野里勤劳耕作,收获着幸福与快乐。然而到了寒冬特别冷,风雪一来就象刀割似的飕脸,让人感到寒风刺骨……

记得那是在海子堰公社(乡)进行的一次慰问演出,村里的戏台很简陋,就是一个土台子,四周有四根木桩子,场地上还留着残雪。乡亲们怕冻坏我们,就用蓝色的布把戏台的三面围起来遮风,只留前台一面给观众。天黑的早,夜幕降临,四邻八村的乡亲们赶来看演出,他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和羊皮大衣,头戴羊皮帽子。别看天冷,拖家带口来看演出的人比比皆是,青壮年、姑娘、媳妇、大娘和孩子们把广场挤得满满的,老汉们叼着烟袋情绪可高啦!那种热情劲儿与寒冷的天气形成强烈的反差。

那天晚上,我和河北籍的三位老班长队友合演天津快板《扎哑巴》,他们三人分别饰演父亲、哑巴哥和卫生员,我演弟弟。数九寒天,我们穿着单军装,冻得我上牙直打下牙,浑身发抖。上台前,我紧紧抓住金峰班长的手,班长用身子靠紧我,为我取暖……

乐器和竹板响起,看到台下黑压压的观众那期待的眼神儿,我抖擞精神,健步登上了面灯照射得如同白昼的舞台,用满口的天津话说起来:唉~竹板这么一打,真是顶呱呱,解放军来了医疗队专门治哑巴,这人逢喜事精神爽,我迈开大步叉。唉~你问我叫嘛,我叫张金华,全家一共五口人,爸爸和妈妈,一个哥哥和妹妹我是行二哒。我哥哥有个病,我心里是疙瘩,解放军来了医疗队,这可解决啦……”站在台上我特别投入,弟弟的角色仿佛让我成为他们家庭的一员,我向大家演述着这个感人的故事。

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。我团三营九连在乌拉特前旗军管,有一农户人家,大儿子是个哑巴,多年不会说话。连队卫生员小登,他家的前辈是四川老家当地有名的中医世家,从小受熏陶的他也爱上了中医,对号脉、诊病、开药方也很在行,因此一到部队他就当了卫生员。当他得知哑巴小哥的事情后就上了心,他想多么可爱的小哥呀,如果能让他开口说话该有多好……想着想着,他就动心了:“莫不如我来试试看?”于是他就把为哑巴治病的事挂在了心上。

为了不出差错,他每天对着镜子拿自己当活靶子,用银针在有关的穴位上做试验,一遍、两遍、三遍……反反复复,每天如此。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,他便掌握了穴位和针法,于是开始在病人身上试针,还耐心的给孩子家长做思想工作,让他们打消顾虑。

两个月过去了,没有见到效果,小登心急如焚却不露声色,还是进一步在自己身上探索。连首长发现了他的颈部和身上出现的点点青紫斑,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儿,他这才说出了实情。指导员和连长听了他的陈述深受感动,指示说:“你的行为很好,但一定要把握住底线不能出事故,不能伤了病人。”小登听了首长的话默默点头。首长的支持给了他勇气和力量,同时他也感到责任的重大……

他边实践边学习针灸理论,还时不时向地方老中医和团卫生队老军医请教。学习、实践,再学习、再实践,就这样反反复复的研究,提高了他的医术和针灸技能。经过一年多的探索与治疗,孩子可以发出不大清晰的语音了,这让小登和那一家人看到了希望。除了每天针灸治疗外,他还反复不断的教哑巴小哥做发声练习。就这样又坚持了数个月,孩子终于能说出比较清晰的语音了,可把一家人高兴坏了。随着治疗与练习,哑巴小哥可以说“感谢解放军”“毛主席万岁”的话了。这真是千年的铁树开花,多年的哑巴开口说话!看到这一幕,大家激动得热泪盈眶。这件事在当地广为流传,受到人民群众的称赞,部队对小登的事迹给予了表彰。

我的表演完全进入了一种状态,直到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,我才从剧梦中回过神儿来……天不再冷,星星对我眨着眼睛,月亮笑弯了腰,我沉浸在与天地共鸣之中:“军旅出英雄呀!”

下了舞台,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,毛主席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教导和那一幕幕为哑巴小哥诊治的军民一家亲的画面,仍在我脑海里翻动。

虽然几十年转瞬即逝,但我越发觉得,当年宣传队的生活也是我值得骄傲的一段历史,它丰富了我的阅历,增长了我的才干。复员回到地方后,我也有了一个很好的工作单位,并且表现良好,屡受表彰奖励。现已退休,人到晚年就会怀旧,脑海中时常会闪现出在团宣传队时战友们的可亲模样,可惜拙笔所限无法把他们一一都刻画出来。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,我总是感慨万千……不经意间,皱纹爬上了额头,白发点缀了发梢,这大概就是无声岁月的留言和印迹吧。



(袁铁山,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,中国楹联学会会员,中国诗歌学会会员,天津诗词学会会员。作品曾三次获得诗词大赛一等奖)